长明:“你想着它亮就好。”
谢真对于这种玄乎的东西不太有把握,不放心地问:“要是不亮呢?说明我不适合做这活?”
长明:“不亮就说明它坏了。”
谢真:“……”
看长明一副笃定的语气,他只好凝神静气,把灯接了过来。
刚握住灯柄,就见空荡荡的灯座里骤然跳出一缕光芒。和火焰不同,这道光十分纯净,柔和地照亮了他们四周。
“看样子可以。”谢真松了口气。
长明眼带笑意地望着他,正要说话,却见灯越来越亮,慢慢地超出了一盏提灯应当有的亮度,辉煌灿烂,光芒四射,仿佛幽暗的长廊里忽然落入了一轮太阳。
谢真:“……”
长明:“……”
谢真:“它是不是坏了。”
长明也犹豫了:“大概没有,毕竟亮了。”
“但是也太亮了吧。”谢真质疑道,“书上说这么亮是正常的吗?”
长明:“可能因为你心中非常地想让它亮。”
谢真心想他刚才确实很努力这样想了一下,但不太想承认:“我觉得还是灯坏了。”
长明:“……行,就当它坏了吧。”
提灯扑闪了两下,让人莫名觉得它有点委屈。谢真摇了摇灯:“打个商量,暗一点吧?这样也太刺眼。”
等了一会,提灯居然真的如他所说,缓缓暗了下来。谢真欣喜道:“很讲道理啊。那拜托再稍微亮一些,这样又有点太暗。”
长明:“……”
反复几次,他终于把灯调好,对长明道:“我们进去吧。”
长明在石墙上一扣,两扇沉重的门扉无声地缓缓洞开。两人相视一眼,一同走入了黑暗中。
一进去,谢真就发现这里面的黑暗确实不同寻常。
倘若在天幕之下,即使是无星无月的夜晚,对修行者来说也能将周围看个大概,更别说那些特别修炼目力的人了。即使在屋宇内,窗门紧闭,也总会有一些微光,让人能借以看清物件的轮廓。
而如今,他手中有一盏还算亮的提灯,但这光只能照亮周围的方寸,更准确地说,只能照亮他们两个。
谢真试着让提灯更亮些,不过不管多亮,总也不能照尽这片地方,只是徒然把他们视野晃得发白而已。这黑暗浓厚绵密,吞噬了任何散溢出去的亮光。
他们脚下是一条平缓的步道,向前延伸,直到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座石台的一角,长明方停下脚步道:“到了。”
谢真举高提灯照了照,没看出什么稀奇的地方。
长明道:“规矩由建立王庭的先祖订立,在此处为祭祀守夜时,不可动用术法驱散黑暗。在祭祀的前一晚,应当在这里静坐,自省所做种种,是否无愧于心。”
谢真:“好是好,不过提灯岂非又多此一举了。”
长明:“你可知道,祈氏并不是生而为王的?”
谢真一愣,不知道他为何忽然说这个。长明道:“深泉林庭的建立,原本是因为上古一段漫长的昃期,妖族生计艰难,不得不守望相助。因而,才有祈氏先祖与三部主将结下盟约,授领玉印。”
“这我倒是在沉鱼塔里看过一二。”谢真点头。他在藏书中泡了这么久,自觉出去也可以充当半个妖部万事通了。
“为王不是易事,先祖也深知这一点。”
长明道,“更何况,他们肩负着的是三部无数妖族带来的责任,长此以往,就连心智也会逐渐改变。在先祖看来,王座上的孤独只会令人偏离正路,因而,总要有谁为他们提灯。”
谢真:“唔,你们先祖说的很有道理啊。”
长明扬眉看着他。谢真道:“我明白你为什么让我来了。这样,假如你有朝一日变得不再是原来那个长明的话,我就……”
长明:“就来给我一剑?”
“我就把你拎到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去。”谢真道,随即叹了口气,“不过,我现在大约是打不过你的。”
长明:“可以打过。现在就走,马上走。”
谢真:“……”
看着他满脸“能不能当我没说”的表情,长明一手撑着额头,低声笑了起来。
谢真被他笑得有点不好意思,侧身提起灯,假装四处看风景。
不料灯光映照下,他忽然瞥见石台上浮现出一行淡红的字迹。他大为好奇,靠近去看,只见那行字写的是:“烧鹅美味,佐酒更佳。”
谢真:“……”
长明见他呆立当场,过来看了一眼,叹道:“也不知是哪位先王写的。”
谢真:“请问这位先王为何要在这里写烧鹅?”
莫非这石台是个菜谱?又或者这里其实是灶台?可是高度不对,也没有炉膛。话说回来,对于他们来说,点个火其实很方便吧。
长明:“这是先祖们在此静思,兴之所至,留下的只言片语。”
到底是怎样的静思才会想到烧鹅,看起来根本没有在反省啊……
“就这么一句吗?”
谢真把灯拿得高了一些,目之所及,好像只有这句在他们眼前。
照这么说,代代都有人在这石台上写写画画,此处岂不是早就遍布烧鹅……不是,字迹了?
他正想问,却见烧鹅句渐渐淡去,很快消失不见,只余下一片平整的石板。
“写过的字迹都会化入石板中。”长明解答了他的疑惑,“至于后人看到哪句,全凭缘分。”
他看了看谢真,补充道:“你与烧鹅有缘。”
谢真:“……”
长明一本正经地瞧着他,谢真卡了片刻,回过神道:“你才是正经后人,其实是你与烧鹅有缘吧!”
长明:“四舍五入,也可这样说。”
谢真总觉得哪里不对。他沉默了一会,道:“那这岂不就是一本王庭语录。”
长明:“……”
“还好这东西外面的人看不到。”谢真心有戚戚。
长明:“那么既然来了,就多看看。”
谢真正提着灯,不防长明探手过来,搭在他握着灯柄的那只手上。
教习剑法时,他也常常扶着师弟们的手练剑,一把抓下去,结结实实,可以说是司空见惯。倘若长明也是这样握过来,他大约不会有半点在意。
但长明的动作却十分克制,五指轻柔地扣在他指端,虚覆过他半个手背。他就这样轻轻地推着他的手,带着提灯移动了一些,让亮光照到了石台的另一个角落。
随着灯火移动,又一行字从石板上缓缓显现出来。长明已经收回手,谢真于是也抛开那若即若离的触感,顺势低头去看。
相比方才的笔画清晰,这行字写得十分随性,勾划全都朝着一个方向斜斜地靠拢,宛如一排扎得乱七八糟的细柴。那写法同中原的习惯十分不同,虽然勉强能看出是字,读起来却不太容易。
“这是渚南当地的写法。”长明倒是一眼就看了出来。
谢真:“这样。你去过渚南么?”
“没有,不过略有些了解,”长明道,“有一代先王曾经长居渚南,留下不少手记,这句多半就是他写的。”
谢真看了半天,还是不得其解:“所以这句写的到底是什么?”
“愿得连暝不复曙,一年都一晓……”
长明低声念道,读法带着奇妙的韵律,沉而悠长。
平日里,他话音中总是带着一股冷意,如切冰断玉,分外干净利落。这一回声调按低,模仿着古歌的柔和,听起来简直令人心醉。
谢真的手指在灯柄上无意识地蹭了蹭。他说:“原来是情诗。”
“是渚南的歌谣。”长明道。
谢真碰了碰那发着微光的字迹,原本冰凉的石板上,那些粗疏线条透着淡淡的暖意。当年那位祈氏先祖在这里写下这缠绵热烈的句子时,不知又是抱着怎样的念头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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