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真看他似乎被气得呆住了,对长明招了招手:“接着拆吧,看看这里到底有多大。”
两人一起动手,很快这面坊墙上的缺口越来越宽,直到内里藏着的所有白玉板都暴露在他们面前。
长明从袖中抖出一卷薄薄的书册,谢真一见就想起,这是他们当初为地脉封印,乔装成散修从王庭出行时,长明为了掩盖身份而用过的。如今他们顶着正清弟子的名头,书册的风格倒是也很相符。
两张书页横斜飞出,一向左,一向右,各自化为幽暗的幕布,把他们所在的这段坊墙遮挡在内。
阿韵在旁边吓了一跳,只觉得这就像是要杀人灭口的前兆,不禁握紧了手里的阵符。但想想,连景昀大人都不像是能指望的样子,这个能有什么用……
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到来,长明只是将另一张书页向空中一抛,符纸变为一轮小小的明月,悬于半空。
风灯的光芒毕竟有限,这轮纸月则放出柔和的光亮,把墙面和其中的玉板都照得清清楚楚。阿韵看得屏住了呼吸,连景昀也震撼地看着这一幕——坊墙数丈方圆的巨大缺口里,不知多少块玉板规整排列,那一尘不染的颜色仿佛不属于此世,正因如此,这场面从里到外都透出一种令人悚然的诡异。
谢真倒是还好,见识过琉璃塔中那奇观般的庞大阵列,眼前这面墙里的玉板也不能算多夸张。
他抬头看去,没有了外墙的遮挡,那道裂痕得以展现出全貌。它的主支从这大片白玉板的左上端一直延伸到中部,又分出数条分支,此前阿韵指出的就是其中一支。
虽然在场无人出声,就连那个更讨厌的正清探子也没有继续冷嘲热讽,可景昀还是心乱如麻。他清楚地意识到,在书阁的眼皮底下能造出这等景象,这件事和衡文绝对脱不开关系。
但还有个最关键的问题,这看起来法器不像法器,阵法不像阵法的东西,它到底有什么用处?
况且,倘若这个真的是衡文的布置,想做得光明正大又无人质疑,办法还有很多,为何要大费周章把它藏在墙里?
他想得头都大了,一扭头,正看到那个阴阳怪气的正清修士伸出一手,向上摊开。他以为对方又要施术,本能地提起戒备,却见他的同伴似有默契,把手搭在了对方的掌心里。
景昀眉毛都要拧成死结了,心说在这要紧时候你们干嘛呢?却见那两人一同望向靠着墙另一头睡得正香的守卫阿盼,神色严肃,像是用了什么法门在观察。
谢真自不知道这个肚子里话很多的衡文师弟在腹诽他,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。借用千秋铃的视野,他又看到了许多轩州人身上都有的那条连接神魂的丝线,之前他们每次观察,都只能看到丝线向上没入虚空,不知道它的另一头究竟连在哪里。
如今那条被刻意模糊的形迹,终于在他们面前显形了。纸月熠熠生光,黑夜在外,如同一道阴影的墙壁在内,那一片白而晃眼的玉板又被它包裹其中。丝线朝着玉板的一角扎去,细若无所依托,但显现出另一端那一个活生生的神魂的重量,仿佛坠落在地的风筝。
作者有话说:
景昀:可恶的正清人,讨厌的正清人,阴阳怪气的正清人……
灵徽:(狂打喷嚏)
第223章 解双征(五)
阿盼闭着眼睛,面前似有光亮浮动。然而周围又是狭闷,又让他觉得无所依靠,当下就心里想着:“原来是被魇着了。”
每一回他从梦中醒来,常常记不得为什么会惊慌地大喊大叫,但进到噩梦之中,又清楚地觉察自己在做梦。这次也是一样,他总想睁开眼睛看看,这简单动作却怎么都做不成。
突然间,他所在的方位隐隐约约颤抖起来。那震动越来越急促,如同波涛滚滚向前。他明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莫名又觉得这情形好生熟悉。
恐惧逐渐在心中涨起,他不知要如何逃脱,唯有坚信这是梦境,即使遇到什么可怖之事,也只是一场虚幻,这样就不必再畏惧了吧?
这么想着,他还是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粒灰尘,躲开那翻涌而来的洪流。
那股震动终于还是来了,未至附近,先掀起了阵阵轰鸣,在他耳中化为滔天的巨响。霎时间,无可抵挡的重击把他抛向空中,像狂风卷走落叶般扯动他,那些徒劳的挣扎都完全淹没在了浪潮里。
裂痕在他无形的躯体上蔓延,一道道将他撕碎。这当中应当有着痛苦,但他只觉渐渐融化在虚无中,只是反复重复着迸裂的感触。
终于,他放声叫喊,醒了过来。
“已经没事了……”
阿盼听到有个声音这样对他说。一醒过来,他就感觉到了脑袋下面硬邦邦的砖石,眼前有几道人影在晃动……不,大概是他自己的视野模糊不清。他们带来的提灯还在不远处,亮光一闪一闪。
他很快就想起了自己是在做什么。新宛来的衡文弟子带他来到这段坊墙调查,而他跟前几天一样犯着困,睡迷糊了过去。
魇梦里的恐惧还残余在心中,但他自知没有给他平复心绪的余暇。那个“仙师”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,而带他来的那少年弟子也一心都是查案,他很怕自己一步做错就小命不保,只能竭力让他们满意。
他用手肘撑着地面,想赶紧坐起来,但是实在没什么力气。那个对他说“没事”的人又道:“就躺着吧。”
阿盼总算看清楚了,那是个陌生的修士,望着他目露关切。两个衡文来客都在附近,让他有点搞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了。
他喘了口气,说道:“我刚刚,又做了那个魇梦,梦到……梦到有什么大浪冲过来……然后我就……被扯碎了。我……”
那个陌生修士制止了他说下去:“先不必说了,你神魂受了震荡,还有些惊慌也正常。休息一下当无碍了。”
对方语调平和,虽没有刻意温言抚慰,却让阿盼心中稍安。对方站起身,走到墙边时,他的目光还忍不住一直跟随着那身影。
*
谢真察看过那名书阁守卫的情况,回到长明身边,低声问道:“怎么样?”
千秋铃展示的视野还在,即使守卫醒转过来,他神魂上那条线仍然清晰地连接在白玉板上。
长明已经仔细察看过此处的阵法,他伸手捻着丝线的这一端,就好像那线条有实形一样:“大致有数了。”
景昀在一旁急道:“你究竟发现了什么?”
长明:“你还是别知道为好。”
景昀那表情真是一言难尽,要不是打不过,大概就想动手了。他愤然道:“道友何必如此戏弄于我!此行我处处与两位行方便,难道连一句解释都不可得吗?”
长明奇道:“我有戏弄你的功夫?”
景昀:“……”
谢真轻咳一声,对景昀说道:“倘若这墙中阵法确实为贵派所设,道友又有何打算?”
景昀断然道:“那便是门中内务了,衡文自有分说。”
长明也不说话,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。片刻尴尬的沉默后,景昀先忍不住了:“难道你有真凭实据,说轩州城中的乱象与此有关?”
“你也未必就是真的一无所察吧。”
长明道,“无非还是想先将此事按下,莫要引起风浪,再慢慢处置。名门正派,概莫如是。”
他话中带着一丝讥嘲,也就是景昀此时思绪纷乱,才没多想想,他这话说得可不怎么像是正清弟子。
景昀脸色数变,开口时反而镇定下来:“你也不必用这话挤兑于我,且不说真相还未明了,就算最后找到这夜惊之症的源头,书阁也当以扶危济困为要。”
他这时也不再故作恭敬了,直视着对方,“还是说在两位看来,捉拿衡文的把柄,比令这轩州城重归安宁更要紧?”
长明神色不变,只道:“算了,还是你和他说吧。”
说着他看向谢真。谢真忽然被点名,疑惑地回看他,心道难道是让我动手说服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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