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清源耸耸肩,也不否认。除了刚见面时的真情流露,后面他未尝没有破罐子破摔、耍宝扮嫩、顺势逗大师兄开心的意思……当师弟嘛,不寒碜。
但是看到长明略带嫌弃的表情,他又忍不住讽刺:“我就不信你没有装乖的时候。”
“呵。”
长明用一个冷笑,充分表达了“装又怎么样”和“还用得着装吗”的轻蔑之情,看得霍清源又有点上不来气了。
两人互看不顺眼地沉默了一会,霍清源慢慢道:“大师兄失去的那些剑法的记忆……还能找回来吗?”
长明并不意外他会问起这个:“你师兄是怎么跟你说的?”
“他说,这是镇魔的代价,也是一种注定。”霍清源道,“可是……”
“没有可是。”长明打断他,“结果如此,你也不必再问了。”
霍清源低声道:“我问师兄会不会回来重学剑法,说不定能唤起些过往的修行记忆,他只说改日回山探访,至于剑法,要再看机缘了。”
“不回去就不回去,仙门又是什么好去处不成。”长明冷冷地说,“你们想迎他回去执掌门派或许出自真心,但曾经是瑶山需要他苦心支撑,他一路走来却不缺少名门正派的荣誉点缀。对瑶山,对仙门,他都已经尽职尽责,别再想着拿你们的想法去左右他了。”
霍清源急道:“我只是想知道大师兄作何想法……”
“那你跟我讲什么。”长明道,“想挨打就直说。”
霍清源:“……”
这次的寂静里就有点险恶的味道了。片刻后,霍清源忽道:“大师兄跟瑶山之间,还有别的事情吧?不然——我说不清楚,总之大师兄的态度里头,肯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。”
迎着他探寻的目光,长明面无表情:“你没问你大师兄吗?”
“我不敢。”霍清源诚实道。
长明反问:“那你们瑶山的事情怎么不去问封云,倒来问我?”
霍清源嬉皮笑脸:“长明殿下!咱们俩谁跟谁啊!”
长明:“……”
看得出来,这人离开了他大师兄的视线之后,不但脑子活泛了,脸皮也恢复到了原有的厚度。
“少在这套话了。”长明看了看帘上的日影,站起身来,“你大师兄想和你谈起来的时候自然会说,好不容易来一趟,你就不能做点让他高兴的事情?等会到练剑的时辰了,识趣点,赶紧去陪陪他。”
霍清源一怔:“我……”
他似乎一瞬间想了很多,眼圈不由得有些红了,但他不愿在长明面前表露,死活把眼泪给憋了回去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他认真道。
……
芳海的天,很蓝,也很清澈。
霍清源呆呆地看着天空,一时间仿佛融化在了那片青蓝之中。他有点想不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,话说他是谁?他为什么会躺在这里?
视线的一侧飘来衣角,随之而来的还有大师兄略带无奈的声音:“你怎么耍赖不起来永远都是这一招?”
“……”霍清源悲从中来,他还能有什么招啊!
想到自己是怎么落到这个境地的,他这回是真的眼泪往肚里流了。他不奇怪大师兄在承受了这么沉重的代价之后,伤病未愈就又开始重新练剑,不如说这才是大师兄的做法。可是理解归理解,他却难免为此心酸。
以前大师兄教他习剑的情景还历历在目,如今在忘却了一切之后,和亲手教授过的同门切磋,大师兄又会是怎样的感受?易地而处,霍清源觉得自己恐怕很难面对这样的情形,但……或许这正是大师兄意志之坚,对他而言,这也只是再度磨砺锋刃的一步罢了。
既然这样,不管心里有多少复杂,他也得装作无事。
他在准备的短短时间里想了很多,大师兄现在剑法都不记得了,哪怕新学也学不了多少,那他是不是也应该想办法适当让一让?既不能让大师兄觉得他不认真,也要打得有来有回,尽兴才行。
当他拿到明显有点脆的特制木剑时,还没有意识到严重性,只以为这是担心切磋时伤人的缘故,心里不由得更多了些伤感。
直到真正动手的时候……大师兄这次不是瑶山剑法起手了,十分中正平和的剑式,不对,我的剑在哪?我的人又在哪?
“……”谢真看着躺在地上不起来的霍清源,油然而生一股怀念之情。还是熟悉的场景啊,这小子。
距离新宛的大战没过去多久,但他现在也多少能掌握一些用剑的方式了,这些使力过重就要裂开的木剑就是为此制作的,让长明很是研究了一番火候。跟霍清源对练时,他始终控制着分寸,只用些随心写意的招式,并没有让潜藏着的剑意出来给对方当头一棒之类的。
即使如此,他们拆了几个来回后,小霍还是就这么自闭了。
谢真知道对方不以剑法为主业,不过这些年来他的习练还是,怎么说呢……看着霍清源生无可恋的表情,他觉得还是别在这个时候说出来了。
不过,等过阵子还是得好好给他锻炼一下。这么一会,他已经想到了些不错的办法。
霍清源浑然不知还有什么在日后等着他,可怜巴巴地问:“大师兄……你就只是在这些天里练了一下吗?”
谢真实话道:“差不多吧。”
霍清源眼泪都要掉下来,他之前竟然还在想着怎么让着大师兄啊!他也配吗!
他已经完全明白了,这一定就是长明的阴谋,让他主动送上门挨大师兄的打——都得意成那样了还要陷害他,根本不是人,不对他本来也不是……虽然被收拾一顿也挺开心的,大师兄甚至没批评他,果然是太久不见才会这么温柔吗?
还没琢磨明白,他只觉身上一轻,被从地上撬了起来。重新头上脚下地站直了,他也不好意思再赖着,咬牙道:“再来!”
“歇一下吧。”谢真把他的剑也取了过来,翻过来察看两把剑上有没有什么裂纹,一边道,“突然想起件事情要问你。”
“……什么?”霍清源登时觉得不妙。
“《玄华箴言》到底是谁编的?”谢真问。
霍清源眼前一黑:“啊……这,这个……”
谢真看看他:“知道不是你,不然你也该来坦白了。不过别说你不清楚,你在里面经手帮忙了吧——放心,我已经不打算去找人算账了,这种纪念方式对本人是有点尴尬,但也不是不能理解。”
已经不打算,就是曾经打算过的意思吗?霍清源心里已经汗流浃背,这时大师兄检查完了剑,又给他递了回来,他接过剑,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提前开始疼了。
“我答应过编书的作者,绝不告诉其他人。”
他飞快道,“但是!我之前已经跟他谈过这件事了,叫他早点来跟你自首!再过一阵,他肯定会找你的!”
“哦?原来是熟人啊。”谢真微微一笑,“那我就静候这个惊喜了。”
霍清源:“……”
作者有话说:
长明: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的.jpg
第290章 万重山(三)
日暮时分,一声钝响落下,那株矗立数百年的黄金树终于倾倒下去。
一树枝叶映着斜阳,犹如流瀑灿烂,候在两侧的卫士将其以绳索架住,罩在网中,往庭院之外抬出。以妖族的气力,又有术法协助,搬动这么一棵枝繁叶茂的古树并非难事。不多时,围在原处的石板阵法都被移走,地上金色落叶也清扫了干净,只留下一个树桩,对着沉鱼塔前的黄昏。
长明观察着树桩的断面,手里轻轻抛着一枚玉筹。他在这里监督了全程,虽然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这棵树给移去,但殿下做事想必有他的道理;谢真也在一旁,他多半不是来看热闹的,不免让人觉得这平时没动静的黄金树里是不是有什么玄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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