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关于天道的秘密不能白听,我和祂做了笔交易。”
见玄低头,看着自己已经长得很长的青丝。
“我替祂做事,祂给我一部分超出寻常修士的权能。”
秦有昼问:“祂要你做何事?”
想必不是太好的事。
“这我若是说出口,我就真活不长了。”
见玄缓缓起身:“言尽于此,难得见到故人,我今日已是话多了。”
“秦有昼,我不恨你,甚至很欣赏你。”
他朝着他露出个灿烂的笑:“我的一切悲苦和你无关,可我已经回不了头,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交心。”
“往后,我只会和你一直作对。”
黑气凝聚成一柄通体发乌的禅杖,被他紧紧握住。
“你已经知道了大部分的过往,如今到你做选择的时候。”
禅杖墩在地上,发出巨响。
“你欠我一场比武,我给你个机会,我不用天给的权能,你若是能打赢我,我便放松明寺众生,并归还佛宝。”
“当年想要我们命的僧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,你若是赢不了,我便只能杀了他们的徒弟,并带走百衲衣亲自教养。”
“当然,你也可以不和我比,和我一起清算一切。”
他一步步地靠近秦有昼:“毕竟是他们的师傅害得你师尊受到折磨,又让你眼疾难愈。”
“秦有昼,作个选择吧。”
“我与师尊之事、松明僧人的死活,都不该你来裁决。”
秦有昼毫不犹豫地攥紧朝时,指向他的额心。
杀掉新一批的僧人,不会让任何事好转。
曾经的见玄杀一人,后杀十人,今又杀百人波及无辜,他再带走百衲衣灌输类似的思想,何尝不是另一种比松明寺更无解的轮回。
他摘下琉璃镜,金瞳泛着浅光,一字一句道:“速战速决,别拖得太久。”
他的师尊还在外头,他不放心。
“你是天之骄子,可我这些年恶事做尽就为往上走,也没白费功夫。”
“你到底差我百岁,还差我大半个境界。”
见玄轻笑:“逞英雄需要代价,望你能扛得住。”
禅杖又叩向地面,坚硬的石瞬间崩裂,带起破碎的沙砾。
禅杖朝他挥来时,秦有昼想到了师尊先前和他争执时说过的话。
——离了师尊,你该如何救自己?
离了宗,没人会在与他比武时心慈手软。
多数人不管为不为他想,都带着另一张面具,有着自己的打算。
如今他身后真的没有师尊了,只剩下那百人的性命。
若是仍旧怀着怜悯,不拼上命去嬴,甚至想方设法杀了见玄,只会迎来更糟的结果。
秦有昼迅速地思考着。
钵都怕摔碎底,脆弱处往往也在下盘。
可见玄离寺后修了许多奇门诡术,那烟雾缭绕在他四周,忽散忽聚,让秦有昼甚至寻不到他确切的位置,更别提近他的身。
连着几回合,秦有昼都没占到便宜,还受了些轻伤。
想要突破大半个境界的灵力压制何其困难,若非秦有昼是擅长防守的医修,早都败下阵来。
可秦有昼越打,反而愈发地沉静。
他处事的老成不来自天道的厚爱,而是源于他平时的勤恳热心。
秦有昼闭上眼,用耳专注地听。
南边。
没时间迟疑犹豫,他迅速朝着侧处挥扇。
禅杖也毫不留情地朝他挥来一道灵力,重击他的左肩。
身后传来剧痛,隐约还有骨碎的声音,秦有昼的动作丝毫未停。
没时间拖延了。
再打下去,只是慢性死亡。
禅杖沉重,趁着见玄收招的功夫,他抬手拢出灵力护住自己,手中折扇扇骨寸寸拆落,化成长鞭。
....
“师尊,有昼一直学不懂鞭术。”
年少的他捏着鞭,曾困惑找不到要领。
“鞭与剑不同,本就是阴狠之器,想用好,下手便不能顾忌太多。”
嬴未夜抬手,轻巧地抽落藏在树杈间的灵果,抖掉几片枯叶。
“寻到目标,忘记技巧,果断出手。”
他把灵果洗过,递到秦有昼手中。
可后面的几十年,秦有昼还是用不好鞭。
可如今,他像是懂了。
长鞭像是金蛇一般灵活地游走,卷向见玄的脚踝。
冬神赠予的灵力自打遥城之事结束后便聚拢在他眼周,如今像是也苏醒了些,自上而下涌入他的手心。
见玄没料到秦有昼这般性子的人还会用鞭这种仙家不齿的武器,且下手果断狠辣。
他的动作也明显迟疑了一瞬。
秦有昼没再同以往比武时一般见好就收,将灵力聚拢在鞭尖处,蛇一般的鞭死死缠住见玄暴露的脆弱命门。
见玄还没动作,一张燃烧着烈焰的符又迅速在他背后炸开。
这回炸到的不是迷蒙的烟,而是真实的血肉。
秦有昼身上的灵脉已经用到了极致,以至于五脏六腑都在发痛。
可他还想往上一步,再走一步。
终于。
他的修为短暂地摸到了元婴大圆满。
在修为最高的一瞬,他凝住心神,靠着稀薄的记忆,心中默念着在百年前念过千百次的,渡化的咒。
他在孤注一掷地赌。
赌见玄自己恶业加深,已经是自身难保的泥菩萨。
那渡恶鬼、束恶念的咒在他不备之时,一样会对他生效。
佛道相冲,两股灵力在他体内横冲直撞,秦有昼的鼻腔和口腔里充斥着腥甜。
温热的血从他的眼眶流下。
修道能救众生,那他便愿举剑相迎。
同样地,若修佛能渡百人,他哪怕早已不修佛道,也愿意再念次渡人的经。
细碎的荧光浮起他凌乱的长发,衬得他面上严肃的表情悲悯。
秦有昼的猜测是对的。
环绕的经文强势又平和,将快要摆脱朝时的见玄层层束缚。
黑雾痛苦地呻吟着,争先恐后地朝上扑腾。
哐当——
禅杖落在地上,发出闷响。
黑雾散尽,见玄唇角流出血,面上依旧是怔愣的表情。
随后,他擦了擦嘴角,如释重负地一笑。
“你赢了。”
他也已经是强弩之末,无力地靠在墙根处。
一阵沉默。
“别捣鼓你袖子里的符了,你又抓不住我。”见玄吸了下鼻子,笑了。
“不过我是真的期待你抓到我,杀了我的那天。”
由秦有昼结束他做尽傀儡的日子,倒也不错。
“我会履方才的约定,但我还有最后一件事。”
他拿着禅杖,费劲支起身:“百年前问你的问题,你可有答案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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