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多谢道长。”
尘缅收下木匣,忍不住问:“只是不知嬴道长为何肯帮我?”
“自然是他也与我有过节。”
嬴未夜的笑容淡了些:“我这人睚眦必报,不希望他好过。”
他起身要走,尘缅又一次出声:“道长,贫僧还有一事求问!”
他脸上是诚恳之色:“我那最小的师弟,您可知他在何处?”
“凤眼菩提化形前已不在寺内,自不算你的师弟。”嬴未夜没有回头,“他过得很好,不必再找他了。”
....
秦有昼坐在池边,安静看着池中的锦鲤。
据路过的僧人说,几十年前水池里的锦鲤都膘肥体壮,如今没有香客,锦鲤们都饿瘦成了如今的苗条模样。
“小道长?”
听到有人喊他,秦有昼抬起头。
那是一个容貌上佳的青年,身上没有灵力,穿得珠光宝气,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。
秦有昼出于礼貌,应了他的话。
“真是稀奇。”公子好奇地看他。
“佛门之中,居然还有道士。”
“小道云游至此,虽非佛门中人,但也想在佛门修身养性。”秦有昼客气地应着,心里却在寻着借口离开。
他一直不擅长应付太自来熟的人。
“巧了,我也是来此处修养心性。”那公子像是不知什么叫分寸,接着道,“封佛宝的法事在即,想跟着沾沾灵气。”
他状似苦恼:“只是不知这般功利,是否会被佛陀怪罪。”
“君子论迹不论心,公子不必因此自扰。”秦有昼疏离又温和地应了句。
“不论心?”黑发公子笑道,“相由心生,迹发于心,何来论迹不论心。”
秦有昼应:“既然迹发于心,迹是行善,便心中有善。”
“小道长真是伶牙俐齿。”黑发公子笑意更甚。
“那我想请教小道长,若是一人曾经做了善事,后面又行了恶,这该当何罪?”
意识到此人身份不简单,秦有昼想了片刻,道:“回头是岸,罪以善行减轻,以恶行叠加。”
“好答案。”公子的眼神认真了些。
“那若是一人一直在行善,却不得好报,这又是为何,该如何评价?”
“小道不敢妄议他人。”
秦有昼也严肃了些:“世间因果总有气运加持,气运不佳时,善者会不得好报;好时,行恶者也能逍遥法外。”
“总有人该做公允之事,不让善者寒心,恶人猖獗。”
“为何?”那公子微微眯起眼。
“为这不公的天理当公允?”
“不。”秦有昼看着脖颈处他有意露出的傀儡断口,坚定道,“为我心安宁。”
是他。
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工夫。
他单独解决面前这尊大佛有风险,所以他在对方露出异样情绪时,便已经给师尊传了信。
“如此....”那公子若有所思。
“稀罕。”他打量着秦有昼,“那每日听着诵经,闻着梵香长大的成了孬种,你被个混世魔王带走,倒成了圣人。”
“腾蛇钵。”见对方不打算伪装,秦有昼的脸上笑意荡然无存。
“你倒是敢现身。”
“我为何不敢现身?”
见玄无所谓道:“对这寺庙,我只有功没有过,是他们该不敢见我。”
“难为你百年过去,居然还能记起我来。”他的瞳孔变得尖细,“熙照...不对,现在该叫你秦有昼。”
“你和尘缅一般,都让我觉得陌生。”
“好了,把你袖内的符咒放下,我不和你聊了。”见玄侧目看去,“有人影响我们叙旧。”
他话音落下,方才还完全是活人模样的傀儡头僵硬地一歪,直挺挺地倒在地上。
嬴未夜来得算极其及时,可还是没赶上。
但即使赶上也无用,毕竟只是傀儡而已。
嬴未夜面色阴沉地丢掉手里的傀儡肢体。
“他可同你说了什么?”
看来真得十二个时辰都盯着秦有昼,才能安生。
“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,弟子也没完全懂。”
秦有昼含糊地说了真话。
得亏嬴未夜的关注点全在他受没受伤上,没再刨根问题。
“你这几日都在屋里,没要紧事就别出去了。”嬴未夜把他身上检查了一遍,这才道,“他是冲着你来的。”
秦有昼问:“为何冲着我来?”
他和师尊的看法倒是不同。
方才见玄并未对他露出恶意,反而是透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。
而提到尘缅,他的态度就变得强硬得多。
嬴未夜面无表情:“他生活不如意,内心阴暗。”
“遇到这种人,你一定要小心。”
眼见着师尊的信任度要往下掉,秦有昼忙不迭点了点头。
最后的结果,是他又被嬴未夜动了脸。
这回更过分,直接上手捏了下。
是夜
秦有昼确信腾蛇钵动了手脚,他做噩梦了。
他仍然处在黑暗之中,被一双血淋淋的手包裹着。
刺鼻的血腥味混杂着肉烧焦的气息,闻着令人作呕。
“它已不是佛宝,你带走把他炼化,也助长不了修为。”
遥远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:“为它做到此步,值得吗?”
“他既已不是佛宝,便只是颗没发芽的菩提种子。”嬴未夜的声音沙哑。
“佛家讲悲悯,你们又为何为难他?”
秦有昼突然感受到了莫大的恐惧。
圈着他的那双手正在从温热变得冰凉,像是把他的生命渡给了他。
他先前问过师尊许多次,为何他的体温永远比常人低。
毕竟就算是蛟,化成人后体温也与人该别无二致才对。
师尊总会说是喝冰镇过的酒喝的,顺便教育他少吃凉食。
可真是如此吗?
再想到宗内不止一个前辈说过,嬴长老一直都有较轻的癫病,但突然恶化,是在百年之前。
会和他有关吗?
一颗种子做不了太多事,他发出微弱的灵力,试探着抚摸拢住他的手。
那手颤抖了一瞬,又收拢了些。
“没事了,有我在,你不会死的。”
他声音温柔:“睡吧,有昼。”
...有昼?
秦有昼恍惚了一瞬。
他好像想起来一些事。
他在某处热闹的地方里被赐过一个名,下面是无数欢呼的人。
那时候,他不是灵,也还不叫秦有昼。
而在冰冷的雪夜里,只有一条受了重伤的、素未谋面的蛟挡在他跟前。
他不是什么信众,也从未把他当过佛宝,只当他是颗最普通的种子。
等到越过冬时,便还有发芽的机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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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话说:【仙门小报|零叁肆】
一个非常哲学的问题[可怜]
如果一颗菩提发芽了,那它会变成脑袋上长着草的菩提子灵,还是菩提树灵呢[托腮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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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编甲有话说:
化形的时候脑袋上没草不就行了,不都是菩提,有啥区别[白眼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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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编乙有话说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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