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半真(43)

　　十六岁的夏天，距离暑假还有一个月，他跟钟宴庭在体育课的课间休息，一人买了瓶冰水，坐在自动贩卖机旁边的长椅上。

　　钟宴庭跟他说，上周末苏艾真去了趟他家，“跟他爸一起去的。”

　　“去你家做什么？”

　　提起这个事，钟宴庭忽然烦躁起来，“可能……我要跟他结婚。”

　　谢楚钰把矿泉水瓶的盖子盖上，侧过脸看他，太阳晒得他出汗，鬓角都湿了，“结婚？”

　　“嗯，我爸这两天不是竞选吗？家里人也要我走这条路，伴侣替我选好了，很有可能是苏艾真。”

　　“哦。”谢楚钰舔了舔嘴角的水珠，过了几分钟说：“艾真哥很好，你好好对他。”

　　钟宴庭捏着矿泉水瓶，“什么好不好，我对他又没意思，不过是任务。”

　　“任务？”

　　“不然呢？”钟宴庭精致的脸在太阳光下显得很刺眼，“谁都一样，还指望我喜欢他？”

　　钟宴庭突然笑了声，兴许是那天太阳太毒，气温太高，他分不太清钟宴庭的笑里蕴含着什么，只听他又说了句：“他们家不也是为了钱。”

　　拳头就那么砸了下去，矿泉水瓶应声掉地，盖子也被炸开，水从里面不停流出来。

　　钟宴庭的眼角一下子红了一块，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谢楚钰，“你有病吧？”

　　他从不吃亏，也是第一次有人打他，对象还是谢楚钰，两个人在售饭机旁边扭打起来，苏净秋很快跑过来劝架。

　　“你们在干嘛！别打了，钟宴庭！你松开他！”

　　钟宴庭二话不说一把推开苏净秋，Omega被推的一个趔趄，被谢楚钰扶住才不至于倒下去。

　　“你推他做什么？”

　　“你打我做什么？”

　　苏净秋怎么劝都没用，钟宴庭气得不轻，对着谢楚钰的脸就揍，陆昭也跑过来，嘴里还喊着，“要死啦你们！今天有人视察啊，有摄像机，钟宴庭，你疯了！你不能被拍到啊！”

　　两个人打架的身影入了镜头，被拍了照，很快就传到程颂的耳朵里，谢正当天就把谢楚钰领回了家。

　　第二天，他就被送到了A国，谢正的意思是，钟宴庭不回来，他也不能回来，没得商量，他必须好好反思，钟遇的竞选受到影响，谁都逃不了责任。

　　“对不起。”

　　苏艾真在他怀里动了下，瓮声瓮气的，“小楚，还不睡吗？”

　　“睡了。”他紧紧把Omega抱着，“苏艾真，晚安。”

 

第41章 谢楚钰

　　窗户外的阳光正好，苏艾真看了眼天气预报，二十多度的气温，想着应该不会太冷，套了件开衫就准备出门。

　　“会冷。”谢楚钰一边戴手表，一边看着他说话。

　　苏艾真思考了下，说：“那我再穿一件。”

　　谢楚钰拿过沙发上的衣服，走过来要替苏艾真穿上，“伸手。”

　　黑色的连帽外套，是Alpha昨天穿的那件，上面有谢楚钰很浓的信息素气味。

　　Alpha蹲在他面前，把他两只手塞进袖子里，然后套上，拉链一直拉到最上面，衣服宽大，苏艾真一整个都被罩在里面，两只眼睛看着谢楚钰，柔声说：“我又不是小孩子，自己来。”

　　谢楚钰抬眼看他，“谁说只能给小孩子穿衣服？”

　　苏艾真顿了顿，说不过他，就转移话题，“今天要在医院呆多久？”

　　“不太清楚。”谢楚钰替他整理腿间的毯子，“先做个检查看医生怎么说。”

　　苏艾真点点头，“好。”

　　去医院的路上，苏艾真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想法，他去过很多医院，看过很多医生，结果都没什么变化，与其最后得到失望，不如从一开始就别抱希望，治不治疗对他身边人的安慰要远大于对他自己，他真的没什么关系。

　　谢楚钰盯着窗外看，形状好看的耳朵露在短发外面，苏艾真轻声问：“在看什么？”

　　街边的亮眼好看的花店一闪而过，Alpha转过脸来，眼中的神采变化，“没。”

　　半小时后到达医院，谢楚钰直接推着他上了楼，诊室里不止一个医生，且Alpha居多，苏艾真有些害怕，谢楚钰的手垂在腿侧，他看了看，还是没有主动去牵。

　　不到几秒，眼前就出现一只手，掌心很宽，有着清晰的掌纹，苏艾真愣怔过后就抬起脸去看，谢楚钰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，手又朝他眼前伸了伸，他呆愣着，这才把手放上去，瞬间就被扣紧。

　　苏艾真听得懂英语，但关于医学方面的专有名词他听得费劲，也很难理解，那几个医生讲话语速特别快，但是谢楚钰讲话跟平时不太一样，嗓音比往常低了一点，很认真很专注。

　　“你试着站一下，他们要看。”谢楚钰跟他说。

　　“我……不行。”苏艾真为难道：“做不到。”

　　谢楚钰俯下身搂着他的腰，借力让他站起，在他耳边说话，“试一下。”

　　那几个医生只是看着他的下半身，完全无力地垂着，他知道这里是医院，他是来看病的，但难堪还是从心底滋生，他躲避似的趴在谢楚钰肩头，抱着他。

　　“没事，别怕。”

　　谢楚钰的怀抱很热，他闻到了让他安心的信息素味道，想着谢楚钰在这里，又没那么害怕了。

　　“嗯。”

　　医生简单地检查了他的腿，谢楚钰全程陪着，苏艾真最后重新坐回轮椅上，才松了口气。

　　他拍了片子，谢楚钰单独去了诊室，司机就陪他在外面等。

　　很安静，比国内的医院安静的多，除了偶尔护士经过，就没有别人了。

　　鼻尖隐隐还是有着Alpha的植物香气，他低头看到了身上穿的黑色外套，突然间就很想谢楚钰，明明Alpha才离开不到十分钟，就在身后的诊室里，一墙之隔，但就是莫名想他。

　　这种思念跟偷偷喜欢的时候并不一样，不是阴暗见不到太阳般的杂草，而是墙边肆意缠绕的藤蔓，从脚底将他裹住，在明媚的阳光下生长。

　　门被打开，谢楚钰走出来，

　　“我们可以走了吗？”苏艾真问他。

　　“嗯。”

　　苏艾真笑了笑，“好。”

　　“有什么可高兴的？”

　　从能听得懂的只言片语里，还有医生的面部表情，苏艾真大概能知道自己的状况。

　　他跟谢楚钰说：“小楚，真的没关系，我们回家吧。”

　　谢楚钰站他身边，手指从苏艾真鬓角划过，替他把头发捋到耳后，“不是完全没机会。”

　　“什么？”

　　“有感知也是好的。”谢楚钰深深望他一眼，然后推他往前走。

　　苏艾真两只手指攥得死死的，没忍住问他：“是要做手术吗？”

　　“暂时不确定，再等等看。”

　　“好。”

　　做手术这件事，谢楚钰暂时没有这个打算，苏艾真刚生过孩子，不太建议立马进行手术，时间得往后推，医生也说可以先保守治疗，瘫痪太久，不急于一时。

　　他把苏艾真抱上车后，自己却没跟上去，而是把门关了，苏艾真茫然起来，“不一起走？”

　　“有点事，你先回去。”

　　“什么事啊？”

　　谢楚钰笑了声，“不告诉你。”

　　苏艾真失落起来，但还是只说了声好。

　　“很快，在酒店等我。”谢楚钰答应他，“中午带你去吃饭。”

　　“嗯。”

　　车子离开后，谢楚钰看了眼时间，十点钟，正好。

　　他凭着记忆找到了来时偶然看见的那家花店，老板娘是个华人，年纪三十出头的样子，客气地问他需要什么。

　　“玫瑰。”

　　“什么品种？”

　　谢楚钰想了下，“每一种都包两支吧。”

　　“好。”老板娘很麻利，还跟他聊天，“求婚啊？”

　　谢楚钰随口解释了下，“不是，送老婆，约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