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股从小到大熟悉的气息化为无形的牢笼束缚住他的腰背,本能不让他离开,可耳朵和尾巴的毛却又炸了起来。
只是系个披风,乌困困却觉得有一年那样漫长,身体微僵,感受着尘赦的手在自己脖颈处上下翻飞,布料摩擦的微弱声响也被无限制放大。
终于,尘赦慢条斯理地将披风系好,又将帷帽拿来。
乌困困赶忙摇头:“不不戴了,很快就到了。”
尘赦笑起来,微微俯下身凑到他面前,像年幼时那样压低声音温声说:“等及冠那日再见,好吗?”
乌困困没听到他说什么,只知道点头。
荀谒在一旁看着,面露狐疑之色。
这两兄弟氛围怎么如此奇怪?发生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了吗?
荀谒操控着行云州仙木鸢送少君归家。
外面仍然下着雨,潮湿的雨气黏糊糊的,乌困困很不喜欢,上了仙木鸢后便往顶楼一猫,开始在软榻上打滚。
怎!
乌困困一头撞在软枕上。
能!
乌困困蹦起来朝着空气挥拳。
做!
乌困困蹲在角落,尾巴蔫蔫甩着。
春!
乌困困把自己挂在窗棂上,恨不得把脑袋里的水控出来。
荀谒听到里面的动静,疑惑地敲了敲门:“少君?”
乌困困立刻暴起:“……我没有做梦!”
荀谒:“什么?”
乌困困:“……”
乌困困干咳了声,正要说“没事”,但又像是记起什么,说:“进来。”
荀谒推门而入。
整个顶楼的雅间被乌困困折腾得乱糟糟的,他坐在连榻上,赤色竖瞳亮晶晶地看着荀谒,尾巴还在后面甩来甩去。
荀谒眼眸一眯,心生警惕。
不妙。
每回乌困困闯了祸,便是这副模样,荀谒跟在尘赦身边早已看透了。
荀谒沉声道:“我还得看着仙木鸢,省得它方向不对跑出昆拂,就先……”
仙木鸢哪里需要人看着,乌困困一拍桌案,呲儿他:“过来!”
“好咧。”
这位祖宗尘赦都得好好供着,不敢惹半点不悦,更何况自己,荀谒一溜烟跑过来,端正坐在少君对面,等着乌困困发号施令。
乌困困托着腮看他:“荀大人有兄弟吗?”
荀谒摇头。
“姐妹呢?”
“也没有。”
“……”乌困困,“父母呢?”
“双亡。”
乌困困:“……对不起。”
魔墟大多亲缘浅薄,荀谒不明白他道歉做什么,疑惑道:“少君想问什么?”
乌困困本就不适合拐弯抹角,索性开门见山:“我一个好友说我和阿兄相处不像兄弟,反倒像道侣,你有这样的感觉吗?”
荀谒:“……”
有有有、大有特有、有的不能再有了!
只是每回他一提,伏舆就嫌弃地看他,荀谒时常怀疑自己是不是太龌龊了,将这纯洁的兄友弟恭总会看成“尘君别有企图”。
荀谒肃然道:“少君的好友是谁?池区区,温故,还是崔柏?”
“你问这个干嘛?”
“没什么。”
只是想结识一番。
乌困困眼巴巴问他:“有吗?”
荀谒不知如何回答才能保住狗命,只好先扔了块石头探探路:“少君觉得呢?”
“阿兄将我养大,我们举止亲密些也没什么吧。”乌困困将尾巴缠到腰间,胡乱揪着毛茸茸的毛,心不在焉道,“哪怕昆拂不注重血缘,可兄弟情深也是有的吧。”
荀谒犹豫着说了句憋在心里已久的大实话:“可您好像只和尘君情深。”
乌困困愣了愣,后知后觉自己还有个哥。
苴浮君的第二子存在感并不高,乌困困每年和他见不了几面,今年更是没见他影子,听尘赦说好像是被人关起来了,可能是嘴毒遭了报应。
乌困困和谁关系都好,歪着脑袋认真想了想。
如果他和二哥勾着脖子搂搂抱抱,一同躺在一张榻上,抵足而眠……
乌困困刚想到这里,狐狸毛又要根根竖起来,只觉得毛骨悚然。
但尘赦对他做出这些,哪怕睡得迷迷瞪瞪被抱起沐浴换衣也不会觉得有丝毫异样。
等等,沐浴?
乌困困后知后觉为何昨晚尘赦会抱自己沐浴换衣,难道是他见到了自己……
乌困困一头撞在软枕上,趴在那装死了。
荀谒:“?”
又怎么了这是?
乌困困蔫到了昆拂墟主城。
仙木鸢晃晃悠悠落在丹咎宫门口,乌栖霜听闻消息已在门口等他。
乌困困一见了娘顿时什么都不顾了,赶忙蹦下来,尾巴甩得像是小狗般,狐狸毛乱飞:“娘!我回来啦!”
乌栖霜接了他一下,视线在乌困困的狐耳和狐尾上落了下,眉眼掩饰不住的笑意:“我儿怎么一身小妖的气息啊?”
乌困困说:“因为我就是娘的小妖,喵喵喵。”
乌栖霜摸着他的耳朵:“还能变回来吗?唔,还挺软,变不回来也挺好看。”
乌困困得意地说:“当然啦,我怎么样都好看!”
乌栖霜哈哈大笑。
好在乌困困运气好,在及冠之前浑身妖气终于消散,狐耳狐尾也不见踪影,四琢学宫那些狐朋狗友因不能再抚摸少君毛茸茸的尾巴,为此唉声叹气,扼腕许久。
惊蛰,昆拂少君及冠之日。
虽说昆拂墟不注重亲缘,魔君独独是个例外,苴浮君爱屋及乌这些年几乎将乌困困宠得无法无天,人生唯有一次的及冠礼也是大肆操办。
偌大丹咎宫熙熙攘攘,昆拂墟所有有身份的人全都过来道喜。
乌困困见怪不怪,穿着一身最华丽的及冠衣袍,从早上就开始巴巴地等待。
好在巳时刚过,尘赦便到了。
乌困困眸瞳微亮,刚想跑上去又像是记起什么,强行坐在了原地,装作很寻常的样子冲他随意一点头:“阿兄来了。”
尘赦笑着上前:“少君这身及冠礼袍当真气派。”
乌困困清了清嗓子:“也就那样吧,娘亲手给我定做的,花了三个多月呢,爹亲自去取的。”
池敷寒本来还在旁边叽叽喳喳,见尘君来了后随意一招手,几人不敢停留,赶紧小跑着溜了。
乌困困的及冠礼比苴浮君当年继位魔君时还要气派,他却懒得去外面看人,懒洋洋地支着下颌坐在华贵的座椅上,带着稚气的面容在火红化袍的衬托下更显出挑。
尘赦坐在他身边。
乌困困立刻将头不经意地转向一边,像是对远处窗棂外的蔷薇花产生了极大的兴趣,一瓣两瓣三四瓣。
正数着,带着竹香的手轻轻探来捏住他的下巴,想将他掰回来。
乌困困梗着脖子不愿意转回去面对他,脖子上青筋都泛起了。
尘赦失笑,只好起身坐在乌困困朝着的椅子上。
乌困困立刻又将头转回去了,死活就是不看他。
尘赦:“……”
尘赦笑着问:“少君及冠之日怎么不开心,是上次在行云州阿兄说错了什么话惹你不高兴了?”
乌困困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大了,只好装作讶然地转过头:“没有啊,阿兄怎么会这么说啊?”
尘赦眼底的笑意都要忍不住了:“那你怎么躲着我?”
“我没躲。”乌困困说,“我是怕总是转头这衣袍会皱,唔,你看我一扭头这发饰的坠子就打我的脸,这儿是不是红了?”
尘赦:“我看看。”
乌困困说完就后悔了,但再岔开话题显得太过心虚,只好凑上去给他看。
尘赦轻轻掐着他的下巴,温热指腹温柔抚摸着乌困困被珠子打到的面颊,这个角度刚好能让乌困困瞧见他宽阔的臂膀和脖颈、喉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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