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真是没心肝的小东西,枉费孤对它那样好。”
在狗咬他之前,周彧也尝试以肉干诱之,奈何,奈何,根本无用。
它警惕得要再龇牙,被季承宁一把搂在怀里,捏住嘴筒子。
周彧冷哼哼,“它是不是小白眼狼啊。”
季承宁眼皮也不掀,“不许说它。”
“好好好,我不说。”周彧也不恼怒,还起身去给季承宁倒茶,轻轻搁在他手边。
他柔声道:“只是有时,人还不如畜生,你养它这样久,它顾念你的情意,赖在你怀中不起身,比某些薄情寡义的人强上太多。”
季承宁抬眸,眼中有道暗光闪过,“殿下这是什么意思?”
周彧凑近。
苦涩的药香蛇似地缠上季承宁的喉咙。
周彧笑,“我的小宁,孤说的是谁,你心知肚明,缘何要明知故问呢?”
季承宁不答。
一只手抬起季承宁的下颌,抬起,他欣赏着近在咫尺的脸,眼中浮现出浓浓的痴迷。
“小宁,崔杳的身份孤调查过,他所谓的崔氏的确有,但崔家现今的当家,也就是崔杳深居检出,当地人没有多少见过的,连孤派人都打听不出‘崔杳’的样貌,这样来历神秘的人不惜家财,只捐一个小官留在你身边,你就不觉得害怕吗?”
不图小利,必有大谋。
这个道理,他们都清楚。
见季承宁没有反驳,周彧唇边的笑愈发浓了。
“你如此信任他,他若是对你不利,莫说其他,”声音循循善诱,低柔如喃呢,缓缓地缠绕住季承宁的心脏,“只要他窃取一份军中密信送到边关,你通敌叛国的罪名就跑不了,我的小宁,你难道要整个季府都要给你陪葬吗?”
季承宁面上看不出分毫情绪,无论是,利诱,还是恐吓。
“殿下,有话不妨直说。”
“真好,我最喜欢你这幅样子。”周彧不以为忤,苍白如纸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潮红,低下头,在季承宁耳畔低语,唇舌柔软,却道:“杀了他。”
“什么?”
季承宁霍地抬眼。
“孤说,”手指轻轻刮过季承宁的唇,心口轰鸣,周彧浑身一颤,几乎要听不清自己的声音,“杀了他,你若是下不去手,就让孤来做,你放心,孤一定,不会留下任何痕迹,就像这个人从未出现过。”
季承宁却没有立刻回答。
周彧知道,若是立刻说好,小宁便不是他的小宁了。
这样多情,这样,念旧,才是他的小宁。
可他知道,小宁不会放任一个威胁,留在自己身边。
思及此,不由得弯起唇。
季承宁此刻脑海中思绪转得飞快。
崔杳的身份确实可疑,但是从未做过伤害他的事情。
只要周彧想,无论是私自下手,还是正大光明地拿崔杳的身份做文章,都是容易得不能再容易的事情。
季承宁同周彧青梅竹马,怎能不知这位太子殿下的性情,他若下定决心做什么事,绝不许任何人反对。
顺水推舟,既能除掉一个隐患,又能,不引得太子怀疑。
他为什么要拒绝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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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话说:啾咪,晚安。
第105章 “请陛下成全,让臣与臣……
他为什么要拒绝?
可,季承宁想,他又为何要接受?
除了隐瞒身份,崔杳从无过错,但,身在军中,隐瞒身份就是崔杳最大的过错。
朝夕相处,崔杳的为人秉性他虽看不出十分,但也知其深浅,就算崔杳有不可告人之事非要隐瞒身份,可既无愧于天下,亦不曾残害百姓。
与他之间的纠缠,季承宁眉心被针刺似地颤抖了下,不过风月,无关国政,若为此杀崔杳……小侯爷冷笑了声,他可是要留着秋后算账的,哪能,这般轻易地杀之。
周彧听到他的小声,动作顿了顿。
四目相对。
周彧看着他。
一眼不眨地注视着他。
“小宁?”
“不必。”季承宁听到自己平静地回答,“我自有打算。”
周彧眼中的笑意一下减淡看了几分。
“当断不断,反受其乱。”他不知何时已经膝行到季承宁身后,一只手从季承宁颈窝伸出来,后者本能地僵硬,这只冰冷的抚在他心口上,轻柔,又黏腻,“小宁,你是孤看重的人,孤不想你受任何伤害。”
季承宁偏头。
离得太近,周彧毫无防备地撞入他眼中,竟忽地起了种想要逃跑的欲望。
后颈的酥麻噼里啪啦地涌向全身。
“既如此,殿下应该更谨慎小心,”他看见季承宁唇角弯起,唇瓣干涩得已出现裂痕,隐隐瞧得见血丝,叫人想拿口脂,一点一点将那裂隙填满了,声音动听得简直令他毛骨悚然了,“莫要,做出令我为难之事啊。”
周彧动作一僵,旋即大笑出声。
季承宁随意地移开了他的手,再度拾起搁在膝头的书。
垂首默读。
被书页压住的小狗子伏在他怀中,惬意地嘤嘤了几声。
一路安宁。
……
十三日后。
兵马临近京城,距京还有十里时二皇子亲自来迎接。
季承宁和周琢本就有过节,多亏了季承宁,周琢才从个郡王变作二皇子,周琢也不想来,毕竟太子、还有老三都在,他就算做了迎接的特使,也要被这两人压一头,二人皮笑肉不笑地寒暄了一通,季承宁饮过接风酒,而后率军入城。
入城前甲士所携之武器皆要解下,留在城外大营。
而之所以进城,一是为了让百姓看看大军得胜归来的风采,二也是为了传诏赏赐。
周琢道:“陛下让本王传谕将军,军马穿过天街后,将军入宫,陛下要见将军。”
季承宁也人模人样,客客气气,“知道了,多谢二殿下。”
周琢:“将军客气。”
城门大开。
往日足够数十架车马并驾而过的巨大官道已快被百姓挤得水泄不通。
若非有禁军维持秩序,隔出一条路,诸人恐怕都难以入城。
既为安全,也为更快入城,几位皇子殿下皆另外乘车入城,不与大军同行。
艳阳高照,万里无云。
日光绚烂地撒在青年将军的甲胄上,光华在其上流转,晃得人都睁不开眼。
盔甲威严冷硬,胸口的穷奇凌云踏日,凶恶,又威风凛凛,花纹做得栩栩如生,几能让小儿止啼,偏生,撑起这甲胄的人,却生得这般俊美的模样。
长眉入鬓,眸若寒星,金相玉质,面上唯黑白二色,反差矛盾到了极致,却又相得益彰,乃是一种周正到了浓墨重彩地步的好看。
人潮汹涌,在前头的不住地喊别挤,在后面的有踮脚的,又高高举着自己孩子看的,都目不错珠,往那一行规整至极的军士身上看。
“啪。”
一朵硕大娇艳的虞美人砸到季承宁肩头。
后者面上闪过一丝惊讶之色。
于是青年将军面上的肃然一瞬间一扫而空,紧抿的唇瓣舒展,那赫赫杀神似的将军一瞬间变作凡人,又是世间少有的,风流洒脱的美郎君。
丢花的人脸已红得几要滴血。
有此做例,天街两头还有不少人站在二楼看热闹,胆大些的女子便解了香囊,皓腕一掷,将香囊往军士的甲胄上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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