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璧摸了摸鼻子,“行,我也没说不行。”
对面,季承宁神色淡淡地放下信,“李璧,你陪着钱姑娘,等我回来。”
“是!”
见钱五警惕地盯着自己,李璧苦笑,“姑娘你别怕,在下不是坏人。”
他是个很俊美的青年,笑起来颇好看,钱五却不吃他这套。
谁知道眼前人会不会暴起杀了她夺她烧鸡?上一秒还文质彬彬轻声细语地说话,下一秒就能把刀扎进人喉咙里的禽兽她见得太多了!
……
此刻,书房。
萧定关的信的内容很简单,大意是季将军有和谈之心,罪官不胜感激,然而像将这样的许诺,先前陈崇不知给过罪官多少,然无一次应诺,若将军真有意,可否乘轻骑于鸾阳城下一见,倘将军能如此,罪官必卷旗来降。
一封信在众人手中传递。
书房中一时沉默。
“诸位,”季承宁笑道:“为何皆闭口不言?”
此言既出,崔杳断然道:“绝对不可!”
阮泯诧异地看了崔杳一眼,此子貌谦恭持重,怎么今日却这般沉不住气?
季承宁神色未变,既无不悦,也无动容,“理由呢?”
崔杳道:“千金之子坐不垂堂,将军统御全军,决不可以身犯险。”
“崔先生所言即是,我等不知萧定关底细,将军此去太过凶险。”副将军宋成璧立刻接口,“若放暗箭,当,当如何是好?”
季承宁慢慢道:“军中之事无我,也会有阮将军,”阮泯被他说得头皮发麻,忙起身道不敢,又被季承宁摆摆手示意他坐回去,“三殿下处置,有沙场宿将、天潢贵胄坐镇,不至于军心大乱。”
这话说得简直不吉。
萧定关,当真是好手段。
他劝降,若萧定关拒绝,则令生灵涂炭百姓流离的罪业都会落到萧定关头上,可萧定关不置可否,又将难题抛了回来。
若他不去,则陷入了和萧定关先前一样的被动。
气氛愈发凝重。
季承宁想着,不经意间抬头,正与崔杳对视。
崔杳面无人色,唯一双眼眸红丝密闭,底下好似有鲜血翻涌,幽幽的红与白两厢对比,令他看起来像是个活鬼。
季承宁一下错开视线。
他沉声道:“作为朝廷军队,当言而有信,不可失信于百姓。”
萧定关在赌。
倘若萧定关不应,季承宁也会派细作到鸾阳散布消息,乱其军心,而现在,萧定关对他报以同样的手段。
阮泯颔首,他实话实说,“是将军主动劝降,今萧定关有意应和,如若不亲自去……”
他没说完,但言下之意众人明了。
如若不亲自去,怎么向城内摇摆不定,先前茫然跟从萧定关,现下不知如何是好的百姓证明朝廷真的会放过他们?
沉默半晌,崔杳转头看向季承宁,“若将军不弃,属下愿意假充将军之名,代将军去鸾阳劝降。”
第82章 可那诱惑太过甜美,令他不……
此言既出,在场诸人皆面露异色。
哪怕只是为了表真心,这位崔先生也未免过于不要命了。
阮泯更是表情古怪——他早听过这位小侯爷的声名,最是风流爱色,处处留情的,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。
青年将军俊美无匹,其幕僚亦是世间罕有,面若静女的好姿容,单看行止,却是做手下的崔杳更强势些,他听闻崔杳为了换一个小小押粮官花得银两都可填海了,心道,总不会是季承宁拿自己笼络着崔杳吧。
不若缘何换得崔杳不计财力,连命都不在乎地为其效忠?
思及此,忍不住搓了搓手臂。
“不可。”
季承宁想都不想,直接拒绝。
崔杳猛地转头。
二人离得太近,季承宁甚至能感受到崔杳一缕碎发凌厉地刮过自己的脸。
淡得不能再淡的冷香拂面。
崔杳一眼不眨地盯着他,好看的眼睛因为凝神太过,而显露几分渗人的冷意,他沉声道:“为什么不行?”
“我在兖郡并非深入检出,有不少人都见过我的样貌,”季承宁直言:“阿,崔先生,若你替我去被叛军发现了,不仅朝廷会变成笑话,你更会性命不保。”
季承宁此言有理有据。
崔杳不答。
薄唇紧抿,犬齿不可自控地切入唇肉。
副将军道:“将军所言极是,但,还是太过冒险。”
季承宁思量半秒,“我会在内着软甲,外披常服,”他这话虽是对着副将军说,眼睛却一直看着崔杳,“诸位不必担心。”
语毕,季承宁唇角显出三分笑意,“更何况知己知彼百战百胜,本将军也很好奇,这位搅和得朝廷不得按南宁的萧定关究竟是什么人。”
崔杳抬眼。
他像是才回神。
随着他启唇,一缕腥甜的气味滑入喉咙。
他声音沉静,好像方才的失态根本不存在,道:“为防万一,还请将军答应,让骑兵相距不远保护,若事有变,则立刻护卫将军。”
“崔先生所言极是。”
“属下亦赞同崔先生所言。”阮泯亦附和。
季承宁颔首,“就依崔先生,至于跟随我的骑兵人数和名单,便劳两位将军费心,明日辰时交给我。”
阮泯和宋成璧拱手道:“是。”
众人见季承宁态度坚决,便知没有回转的余地,亦不再劝,便同季承宁确认诸多细节,譬如骑兵离将军多远,若发信号,当用何物等。
季承宁则笑,“诸位辛苦,且都回去休息吧。”
诸将官皆道不敢称辛苦。
话音未落,却听“唰”地一声响。
崔杳拂袖而去。
他方才和众人议正事时还喜怒不行于色,仔细淡静地核对人数、所用甲胄、武器,敲定细节。
然而……
众将官心情皆有些诧异,崔杳,就,就这么走了?
季承宁摸了摸鼻尖,“见笑,见笑。”
又挥毫,亲书密信一封,请人转交给钱五。
众始散去。
季承宁忍不住揉了揉发胀的眉心。
想去找崔杳,又不知自己究竟在顾忌什么,欲行又止。
季承宁纠结片刻,最终任命地拾起桌案上的文书,强迫自己凝神看下去。
直至,漏夜。
四下俱寂,时时闻蝉鸣。
季承宁方才文书,目光有些朦胧地看了眼已经快要燃到底的蜡烛,遂起身,轻轻吹灭。
“哒哒哒。”
军靴踏在地上,响声回荡。
他本意是直接回卧房,可不知怎的,回神时,自己已经站在了表妹卧房门口。
深更半夜,孤男寡女,季承宁犹豫了几秒,正要转身而去。
“唰——”
门被猛地拉开。
季承宁身体一僵。
如此迅速地开门,不像是听到了声响,却像是,早早在门前等待,等待季承宁的出现。
一瞬间,季承宁甚至想得出崔杳等他的模样,无声地立在门口,双眼紧紧地盯着,稍有声响便立刻开门查看。
偏执,又可怜。
崔杳没有点灯,但窗子大敞,不大的卧房内满室月光。
月色如霜,洒了崔杳满身。
高挑清瘦的躯体茕茕地立于寒光之下,面上无人色,连唇瓣都泛着洁白,很几乎像个鬼。
无一处不是洁净的苍白,唯眼底,荡漾着艳丽的红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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